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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你難道沒聽過,江湖上有一種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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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作的一手好死。

宋緲緲瞪著猙獰的鐵柵欄。恨不得將系統掰碎重裝。

“你得往好處想。”系統再怎麽裝得一本正經,也掩蓋不了聲音裏的心虛,“至少他還記得你不是?”

宋緲緲克制地深吸口氣。爬起來自我療傷。

她要是死在了筍筍手裏。那才是真的冤。

離往生門突襲已過去了三日,宋緲緲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關在水牢的鐵籠。

籠子懸在半空。底下是黑黢黢的水域。四周的油燈沒有全部點亮,一道明一道暗,仿佛一步入人間,一步墜地獄。

透過昏暗的光亮。宋緲緲看見她的對面還懸了個籠子,只不過籠子半邊都浸在水中,籠中的人半身入水,衣服都泡脹了。

宋緲緲認出了他。

陰冷的水牢只有偶爾鐵籠發出的“嘎吱”聲。靜謐得能讓人發瘋。宋緲緲試圖和他搭話:“你在這兒多久了?”

對面的人仿佛什麽也聽不見。躺在籠裏一動不動,若非上身還有輕微起伏。幾乎叫人以為那就是具屍體。

“聽說你背叛了前樓主。”宋緲緲的指尖劃過冰冷的鐵籠,“既不求生。為何連死也不求?”

對面依舊沒有任何回應,宋緲緲躺在鐵籠裏,蕩秋千一般。任那鐵籠搖搖晃晃。發出粗礪的聲響。她的聲音夾雜在其中,分不清是來自幽冥地獄的摧魂令,還是能阻隔一切魑魅魍魎的救贖梵音。

“女魔頭殺人不眨眼,一生作惡無數以致眾叛親離。被正道所誅也是死有餘辜。”

宋緲緲面不改色,抹黑起自己來連眼都不眨一下。對面的籠子突然跟著發出“嘎吱嘎吱”的朽音,宋緲緲一腳踩在鐵籠讓自己的籠子停下,看見館硯終於動了動,渾濁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間擠出,卻又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覆。

“她不是。”

宋緲緲頓了良久:“她若不是這般罪大惡極,又何至於被身邊之人背叛?”

館硯突然顫了一下,鐵籠晃得愈發劇烈,一聲聲宛若嗚咽。過了許久,久到宋緲緲以為館硯只會固執地重覆那一句話的時候,聲音突然停了。

宋緲緲聽到了隱藏在鐵籠裏的低語,平靜得宛若陳述,似乎沒有帶一絲感情,又似乎是在心裏說了千遍萬遍,才能這樣平靜地脫口而出。

“我曾盼著她能親手殺了我。”

“可當我找到她的時候,她卻不在了。”

所以不配生也無顏死,就這樣畫地為牢不生不死地熬著,才是他應得的懲罰。

館硯的那一刀成了他自己的心魔,又何嘗不是宋緲緲的心結。即便知道他有諸般苦衷,甚至在最後一刻避開了要害,可背叛終究是背叛。

被背叛之痛遠比一刀更甚。

她和館硯,終究不再是能交托生死的夥伴,宋緲緲甚至沒想過再見他,只是如今看他這副模樣,也著實談不上好受。

宋緲緲突然不想再問下去,只閉上眼專心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走。半明半暗之間隱隱有輕微的嘶聲,有什麽東西貼著冰冷的地面滑入水中,叫她背後的汗毛都根根立起。

太極蛇就在附近,想必裘老兒也不會太遠。

宋緲緲猜得沒錯,很快就有腳步聲由遠及近,還有那極有規律的“篤篤”聲。

裘老兒拄著拐杖下了水牢,邁下石階之後他躬身讓到一側,他身後之人便一點一點出現在宋緲緲的視野中。

宋緲緲按住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臟,筍筍沒有立時殺了她,甚至三天之內都沒有動刑,對她來說已經是極好的消息了。

對於那些忠心耿耿的暗衛死士,滄脩竹從來都是格殺勿論,宋緲緲只能反其道而行,牢牢拿穩賣主求榮的小刺客劇本。

“多謝樓主不殺之恩。”宋緲緲目光灼灼,就差沒在腦門上貼“別殺我,我有用”這幾個大字。

“你倒挺會順桿爬。”滄脩竹睨她一眼,這人有用無用他都不在乎,只不過……

滄脩竹輕撫衣上的竹葉繡紋:“你這一身功夫從何而來?”

宋緲緲沒有錯過他這一小習慣,心情頗為覆雜,面上卻不能露出稍許,只拿一早想好的說辭道:“我的功夫都是門主所教。”

滄脩竹一頓:“他親自教你?”

“他教了我許多,什麽鴻雁三式、七星奇陣,甚至還包括蠱毒醫術……”

商榷在縹緲樓中多年,又是兩代樓主信任之人,會這些東西也並不奇怪。

宋緲緲透過屏幕望向滄脩竹:“其中還有樣叫金絲情蠱的東西,說是若用到樓主身上,便是無往不利。”

滄脩竹站在光明與黑暗之間,看不清他臉上表情。宋緲緲聽到,他似是嗤笑了一聲。

“他倒是看重你。”

滄脩竹話鋒一轉陡添冷厲:“可你還是背叛了他。”

他示意宋緲緲看向館硯:“瞧見了麽,這便是背主之人的下場。”

鐵籠驟然往下一沈,宋緲緲的雙腳已然踩到了水面。

鋪墊得夠多了,再不攤牌就真要把自己作死了。

“他看重我,起初我也是這麽以為的。”宋緲緲深吸口氣,一把扒住鐵籠,“可後來我才知道,他對我這般特別不過是因為我長了一張和原樓主一模一樣的臉。”

“嘩啦啦”,對面的鐵籠突然一陣翻騰。館硯猛地擡頭,透過籠間的縫隙死死看向宋緲緲的方向。

宋緲緲沒有轉頭,她自己給自己加的戲,硬著頭皮也得演完:“我以為的情根深種,不過是我一廂情願。曾經我多愛他,如今便有多恨他。”

系統給出的背景中,她的身份僅僅只是往生門的殺手,宋緲緲甚至懷疑,商榷都不一定記得有她這麽個人。

什麽替身炮灰,什麽因愛生恨,都是宋緲緲為了圓謊而設。最要緊的,是為了引出她和原身宋緲緲一模一樣的長相。

筍筍已然不記得她的模樣,有這一點在,至少不會再對她下殺手了吧。

“是不是以為,這樣我便不會殺你了?”

不知何時,滄脩竹已然往前一步。他的臉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,宋緲緲對上他的目光,卻覺得他仿佛望進了自己的靈魂深處,正一寸一寸地審視。

“你難道沒聽過,江湖上有一種刀法叫描骨?”

宋緲緲:……還真沒聽過。

滄脩竹勾唇,輕描淡寫:“用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,從你的發心開始,順著你的骨相一點點地描,直到將你的整張面皮揭下。”

“在此之前,你會先喝下麻沸散。量不用太多,保證描骨的時候你是清醒的,甚至能感受到刀在臉上游走,這樣揭下來的皮才最完整也最新鮮。”

“咕咚。”宋緲緲狠狠咽了下唾沫,她的筍筍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病嬌了!

這特麽還怎麽救?!

“揭下來的皮,哪有活生生的人來得生動……”宋緲緲搜腸刮肚地想著說辭,無論如何,她都得試著再茍一茍。

腳邊的水紋微微一動,宋緲緲似有所感,往下掃了一眼。

這一眼險些將她送走。

入水的太極不知何時游走到了她的籠中,此時正探著它半黑半白的三角頭,與宋緲緲大眼瞪小眼。

“樓主,此人既為往生門殺手又詭計多端,不如趁早解決,免得後患無窮。”

裘老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啞粗礪,宋緲緲原先不覺得什麽,如今聽來,甚不入耳。

滄脩竹的神情卻有一瞬的怔忪。

無人發覺,他的目光落在宋緲緲扒著鐵籠的指尖,因為太過用力都隱隱發青。尤其是在太極靠近之時,白得發青的指尖更是幾不可見得一縮。

怕蛇啊。

滄脩竹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緊。

“放她出來。”

裘老兒一驚,明顯沒反應過來:“可她——”

太極蛇感受到主人的情緒,黑白長身猛地一躍。然不等它張口咬住宋緲緲的血肉,便有一道勁風劃過,精準地將它拍入水中。

關著宋緲緲的鐵籠宛若受驚的鳥雀拼命撲騰,整個水牢之中唯有其發出的“嘎吱”聲,宋緲緲站在其中,一時有些頭暈目眩。

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。

裘老兒便沒有她這般幸運,他的寶貝太極蛇受這一掌也不知還救不救得回來。此時他面色鐵青,卻也不敢頂著滄脩竹的淩淩目光下水撈蛇。

“放她出來。”滄脩竹轉身,“莫讓我再說第三次。”

沒有殺裘老兒,是知他顧慮。

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這麽多年,旁人說的是真是假一眼能辨。可即便如此,他依然留下了此女性命。

不止因為她的一張臉,還因她和他的緲緲一樣。

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,背對著他縮了縮顫抖的指尖,明明怕蛇怕得要死,卻還義無反顧地擋在他身前。

若是有人瞧見滄脩竹此刻的神情,必會大為震驚。

他勾著唇角,眼角眉梢俱是溫柔,如微風拂柳冰雪消融。

卻又轉瞬即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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